《湖與海》
2020/02/05 委託人:來福
「天殺的、弗爾儂,我真的無法習慣這個氣味——」
時值深夜,一輪殘破的月牙掛上枝梢,崎嶇的荒蕪小路走來兩名青年;一位聖騎士裝束的四角魔裔神情冷然,他緊抿著唇,一臉不耐地聽著身旁的中年神職者滔滔不絕地抱怨,遍布黑鱗的長尾在道中晃盪,末端的鬃毛自然地隨風擺動。
他們剛從遠離城鎮的墓園折返,此行是為了處理由於不明原因復生的喪屍,兩人用盡各種手段好不容易讓那群違背了自然規律的異種躺平,身上也已經被腐臭的屍水與油脂化成的不明黏液濺了滿身,前排揮舞著大斧拆解屍塊的聖騎士首當其衝,但身後支援的隊友也沒討得了便宜,只是受害程度多寡罷了。
「閉上你那張臭嘴,回旅館隨便你躺。」被稱作弗爾儂的聖騎士只是面露不悅地瞥了嘮叨的同伴一眼,神職者多半能言善道,這在他們講道或是引導禮拜進行時是優點,作為冒險夥伴卻不是那麼地討喜。
「我還指望著有可愛的姑娘服侍入浴呢,現在弄得這身氣味,只怕旅館的小侍女都不肯多看我一眼了……唉,可憐哪。」中年神職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,自怨自艾地說道,貌似不甘寂寞的將話題轉到了同伴身上,「弗爾儂你呢,不叫個姑娘暖暖被嗎?還是說出來遊歷之前在故鄉就有相好了?」
「你要是雞巴癢就去旁邊發洩,別來管我的老二。」不知是哪句話挑動了他的神經,弗爾儂轉頭齜牙咧嘴地瞪視這名口無遮攔的臨時隊友,一對黑底金瞳的眸子在夜中反射著微弱的月光,如猛獸般懾人心魄。
「喔……好啦。」著實被這反應嚇了一跳,但短暫共事期間也已經看出對方脾氣不好的中年神職聳聳肩,就此放棄了跟弗爾儂談天說地的打算。
兩人沉默地接續未完的歸途,弗爾儂的面孔回歸平靜,內心卻不如先前砍殺喪屍時來的安穩。
只因他想起了一個女人,遠在故鄉。
他們是彼此的第一次,但不只一次。
她在弗爾儂面前總是十分強勢,即便是昂首親吻他、姿態也像個高傲的女王;糾結纏綿的吻讓彼此的氣味直入咽喉,彷彿一株火苗落下,緊接著便是烈火焚身萬劫不復的開場;昆塔娜的手輕柔地撫摸他右半身凹凸起伏的燒傷,不時在已知的敏感點上巡梭,而弗爾儂亦不甘示弱,他一手攫住了她柔軟的胸搓揉,另一手則穿進衣擺、捏上了渾圓彈性的臀肉,將柔軟的身軀攬進自己懷中。
潮濕的親吻聲在室內迴響,正要進入正題,昆塔娜抬手摘下他的斷角,失去了助聽器的他頓時感到聲音變得遙遠了起來,她細緻的長尾纏上自己的腰際,輕輕牽引著兩人的身體。
他們做起愛來總像一場激烈的角力,各方面來說都是如此。
從回憶中驚醒,昆塔娜發現爐中的錫條已經融成漾盪的錫水,散發著蒸騰熱氣。該是入模的時候的時候了,她小心地將麝石模固定在工作臺上,撈起滾燙的錫水倒進,為了製作這套由鎮長定製、準備送給來訪嘉賓的錫製酒器,她已經趕工了三天,雖不至於未曾闔眼卻也著實休息的少。
——怎麼在這種時候想起當時的事情呢?她搖搖頭,將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聚回當下。
身為一個錫匠,這門家傳手藝她學得精湛,即便是在結束了與弗爾儂的冒險之後來到這個城鎮與姐姐亞砂相聚,一起在與家族有些交情的作坊工作,她也未曾輕忽怠慢過任何一件作品。相隔不過幾年,那段在外冒險的時光已然如夢境一般遙遠,卻又清晰的無比真實。
結束灌模後她趁著靜待冷卻的時間小憩一會,娉婷的身影端坐爐火前,頭上兩隻捲曲向上的犄角在影子中被拉的老長;脫模完畢後便接著展開塑型與焊黏的工程,雕上精細的花紋細修再將表面擦洗至平滑——一隻精緻繁複的錫器就這這麼完成了。
重複著這樣的工序直到夜深,昆塔娜這才點算成品,這次下訂的品項一套十二隻酒杯、一個酒壺,目前做好了十隻酒杯,兩隻還需要細修跟打磨,這兩天只要能把酒壺處理好,沒准還能提前交貨。預估形勢仍有餘裕,她這才撲滅火爐,收拾器物回家休息。
回到房中,昆塔娜如釋重負地解開捲曲的長髮、褪去外袍裸露出身上各處的刺青,疏懶地靠上柔軟的床榻,突然很想給那人寫封信;即便上次的回信她都還沒收到,也不知道委託捎信的商隊是否有在途中遇上弗爾儂、順利把信送達。
有天弗爾儂突然消失了蹤影。她完全不知道原因,也曾經試過依循消息親自去找尋,最終未果;有鑑於弗爾儂刻意避開自己,他們之間便只能以書信往返的方式聯繫。
與肌膚相親時激烈的肉體碰撞不同,兩人的書信總是敘說著彼此平淡的日常,彷彿只是告訴對方:我仍在這裡,一切都好。
他們居住的鎮子旁有個名叫蒸氣之湖的鹽水湖,長年繚繞著霧氣與硫磺味,附近則有著面對著光耀之海的海岸,只是他們還沒去便離開了。
自從弗爾儂十七歲逃家後,昆塔娜便離家與與他一同冒險,有次他們去了海岸,弗爾儂默默無語地望著延伸到另一邊天際的海平線,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好像隨時會離去一樣——昆塔娜看著那人的側臉,心中隱約升起一股不安,但她沒打算示弱,只是伸出右手牽住了弗爾儂。
弗爾儂看了她一眼,只是將手甩開。
沒有因此而氣餒,昆塔娜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尾巴與那布滿黑鱗的尾交纏起來。
如果她懂得放棄的話,那麼這一切早就結束了。
自十歲相識起,他們之間有著太多過往。結束了回想的昆塔娜嘆息,終究還是拿起一旁的木板墊著羊皮紙,就手邊的文具書寫。
鵝毛筆沾染著墨色,將濃郁的思念與愛欲在筆下鋪展開來,淡薄的幾乎讓人無從察覺。
不能說愛跟喜歡。這是他們開始上床後,弗爾儂與她的約定。可即便在那之外,她也未曾敢對他真心說愛。
回到旅館,弗爾儂草草跟同伴分別便回房休息。
他拆開放在桌前的信件細讀了一番,自己不過打算過幾天再回信,沒想到第二封這麼快就來了,昆塔娜或許有些煩心事、但她在信裡隻字未提。她向來是這樣的,絲毫不肯對誰示弱,只是在某些細微的地方仍能看的出來她心緒的浮動。
信裡也好久沒提到她最近看的書了,弗爾儂想著,昆塔娜只對工藝相關的主題感興趣,其他的書也是因為自己看了才跟著去看的,最近弗爾儂事務繁忙、尤其墓園那邊晚上的活動多了,他自己看書的時間自然也短少起來。
實在該給她培養一個良好的閱讀習慣——弗爾儂思量一會攤開信紙,在回應了自己的近況之後列出幾本近期打算閱讀的書名清單,依昆塔娜的性格、估計會全都找來讀一遍吧,這樣就不會總寫這些信來煩我。
霧氣繚繞、無法看清全貌的鹽水湖與廣袤無邊、浪潮拍打的海岸兩者歸根結柢系出同源;正如愛也有著諸般面貌,難以盡數。
時值深夜,一輪殘破的月牙掛上枝梢,崎嶇的荒蕪小路走來兩名青年;一位聖騎士裝束的四角魔裔神情冷然,他緊抿著唇,一臉不耐地聽著身旁的中年神職者滔滔不絕地抱怨,遍布黑鱗的長尾在道中晃盪,末端的鬃毛自然地隨風擺動。
他們剛從遠離城鎮的墓園折返,此行是為了處理由於不明原因復生的喪屍,兩人用盡各種手段好不容易讓那群違背了自然規律的異種躺平,身上也已經被腐臭的屍水與油脂化成的不明黏液濺了滿身,前排揮舞著大斧拆解屍塊的聖騎士首當其衝,但身後支援的隊友也沒討得了便宜,只是受害程度多寡罷了。
「閉上你那張臭嘴,回旅館隨便你躺。」被稱作弗爾儂的聖騎士只是面露不悅地瞥了嘮叨的同伴一眼,神職者多半能言善道,這在他們講道或是引導禮拜進行時是優點,作為冒險夥伴卻不是那麼地討喜。
「我還指望著有可愛的姑娘服侍入浴呢,現在弄得這身氣味,只怕旅館的小侍女都不肯多看我一眼了……唉,可憐哪。」中年神職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,自怨自艾地說道,貌似不甘寂寞的將話題轉到了同伴身上,「弗爾儂你呢,不叫個姑娘暖暖被嗎?還是說出來遊歷之前在故鄉就有相好了?」
「你要是雞巴癢就去旁邊發洩,別來管我的老二。」不知是哪句話挑動了他的神經,弗爾儂轉頭齜牙咧嘴地瞪視這名口無遮攔的臨時隊友,一對黑底金瞳的眸子在夜中反射著微弱的月光,如猛獸般懾人心魄。
「喔……好啦。」著實被這反應嚇了一跳,但短暫共事期間也已經看出對方脾氣不好的中年神職聳聳肩,就此放棄了跟弗爾儂談天說地的打算。
兩人沉默地接續未完的歸途,弗爾儂的面孔回歸平靜,內心卻不如先前砍殺喪屍時來的安穩。
只因他想起了一個女人,遠在故鄉。
他們是彼此的第一次,但不只一次。
她在弗爾儂面前總是十分強勢,即便是昂首親吻他、姿態也像個高傲的女王;糾結纏綿的吻讓彼此的氣味直入咽喉,彷彿一株火苗落下,緊接著便是烈火焚身萬劫不復的開場;昆塔娜的手輕柔地撫摸他右半身凹凸起伏的燒傷,不時在已知的敏感點上巡梭,而弗爾儂亦不甘示弱,他一手攫住了她柔軟的胸搓揉,另一手則穿進衣擺、捏上了渾圓彈性的臀肉,將柔軟的身軀攬進自己懷中。
潮濕的親吻聲在室內迴響,正要進入正題,昆塔娜抬手摘下他的斷角,失去了助聽器的他頓時感到聲音變得遙遠了起來,她細緻的長尾纏上自己的腰際,輕輕牽引著兩人的身體。
他們做起愛來總像一場激烈的角力,各方面來說都是如此。
從回憶中驚醒,昆塔娜發現爐中的錫條已經融成漾盪的錫水,散發著蒸騰熱氣。該是入模的時候的時候了,她小心地將麝石模固定在工作臺上,撈起滾燙的錫水倒進,為了製作這套由鎮長定製、準備送給來訪嘉賓的錫製酒器,她已經趕工了三天,雖不至於未曾闔眼卻也著實休息的少。
——怎麼在這種時候想起當時的事情呢?她搖搖頭,將自己的注意力重新聚回當下。
身為一個錫匠,這門家傳手藝她學得精湛,即便是在結束了與弗爾儂的冒險之後來到這個城鎮與姐姐亞砂相聚,一起在與家族有些交情的作坊工作,她也未曾輕忽怠慢過任何一件作品。相隔不過幾年,那段在外冒險的時光已然如夢境一般遙遠,卻又清晰的無比真實。
結束灌模後她趁著靜待冷卻的時間小憩一會,娉婷的身影端坐爐火前,頭上兩隻捲曲向上的犄角在影子中被拉的老長;脫模完畢後便接著展開塑型與焊黏的工程,雕上精細的花紋細修再將表面擦洗至平滑——一隻精緻繁複的錫器就這這麼完成了。
重複著這樣的工序直到夜深,昆塔娜這才點算成品,這次下訂的品項一套十二隻酒杯、一個酒壺,目前做好了十隻酒杯,兩隻還需要細修跟打磨,這兩天只要能把酒壺處理好,沒准還能提前交貨。預估形勢仍有餘裕,她這才撲滅火爐,收拾器物回家休息。
回到房中,昆塔娜如釋重負地解開捲曲的長髮、褪去外袍裸露出身上各處的刺青,疏懶地靠上柔軟的床榻,突然很想給那人寫封信;即便上次的回信她都還沒收到,也不知道委託捎信的商隊是否有在途中遇上弗爾儂、順利把信送達。
有天弗爾儂突然消失了蹤影。她完全不知道原因,也曾經試過依循消息親自去找尋,最終未果;有鑑於弗爾儂刻意避開自己,他們之間便只能以書信往返的方式聯繫。
與肌膚相親時激烈的肉體碰撞不同,兩人的書信總是敘說著彼此平淡的日常,彷彿只是告訴對方:我仍在這裡,一切都好。
他們居住的鎮子旁有個名叫蒸氣之湖的鹽水湖,長年繚繞著霧氣與硫磺味,附近則有著面對著光耀之海的海岸,只是他們還沒去便離開了。
自從弗爾儂十七歲逃家後,昆塔娜便離家與與他一同冒險,有次他們去了海岸,弗爾儂默默無語地望著延伸到另一邊天際的海平線,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好像隨時會離去一樣——昆塔娜看著那人的側臉,心中隱約升起一股不安,但她沒打算示弱,只是伸出右手牽住了弗爾儂。
弗爾儂看了她一眼,只是將手甩開。
沒有因此而氣餒,昆塔娜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尾巴與那布滿黑鱗的尾交纏起來。
如果她懂得放棄的話,那麼這一切早就結束了。
自十歲相識起,他們之間有著太多過往。結束了回想的昆塔娜嘆息,終究還是拿起一旁的木板墊著羊皮紙,就手邊的文具書寫。
鵝毛筆沾染著墨色,將濃郁的思念與愛欲在筆下鋪展開來,淡薄的幾乎讓人無從察覺。
不能說愛跟喜歡。這是他們開始上床後,弗爾儂與她的約定。可即便在那之外,她也未曾敢對他真心說愛。
回到旅館,弗爾儂草草跟同伴分別便回房休息。
他拆開放在桌前的信件細讀了一番,自己不過打算過幾天再回信,沒想到第二封這麼快就來了,昆塔娜或許有些煩心事、但她在信裡隻字未提。她向來是這樣的,絲毫不肯對誰示弱,只是在某些細微的地方仍能看的出來她心緒的浮動。
信裡也好久沒提到她最近看的書了,弗爾儂想著,昆塔娜只對工藝相關的主題感興趣,其他的書也是因為自己看了才跟著去看的,最近弗爾儂事務繁忙、尤其墓園那邊晚上的活動多了,他自己看書的時間自然也短少起來。
實在該給她培養一個良好的閱讀習慣——弗爾儂思量一會攤開信紙,在回應了自己的近況之後列出幾本近期打算閱讀的書名清單,依昆塔娜的性格、估計會全都找來讀一遍吧,這樣就不會總寫這些信來煩我。
霧氣繚繞、無法看清全貌的鹽水湖與廣袤無邊、浪潮拍打的海岸兩者歸根結柢系出同源;正如愛也有著諸般面貌,難以盡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