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專屬晴天》
2020/03/14 委託人:果離
陰雲密佈的天空下,一台黑色豐田平滑地駛進東京灣的貨櫃區。流線的車身低調沉穩、乍看之下平凡無奇,然而內行人一看便知,裡頭的人物恐怕是大有來頭。
到點之後,貨櫃門口已經有幾名身著西裝的黑衣人跟一個穿著POLO衫的中年男子正在等候;一名黑髮青年打開車門走了出來,黑衣人們見狀整齊劃一地彎腰鞠躬、出聲問好。
「老大,辛苦您來這一趟!」
仔細看他身上的西裝質料確實比在場眾人高級了不只一個檔次,敞開的襯衫領口沒有規矩地繫上領帶、反而是在頸上掛了條金鍊子,耳環與手上的戒指金光燦燦、肆無忌憚的張揚,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屈居人下。即便年齡不到三十,但周遭人的敬畏顯然並非作偽。
他名叫陳龍鴻,是龍炎幫的現任當主。
「大哥,車子停好了。」車子熄火,另一名身材挺拔的灰髮青年從駕駛座上下來,
「好,阿柴我們開始驗貨——把貨櫃打開。」陳龍鴻點點頭,朝向現場唯一衣著不同的中年男子看去,示意對方動手;後者打開貨櫃之後領著眾人走進櫛比鱗次的木箱間,從角落翻找出一個行李箱,在陳龍鴻面前開啟、裡頭全是漆黑的槍械與整齊排列的子彈,黑衣人們對此無不眼睛一亮。
「這次來的可有不少好貨,四十二把M1911半自動手槍,輕便、安全,非常適合平時攜帶,送禮自用兩相宜;還有三把80式衝鋒手槍,集團火拼時只要有了這樣寶貝,包準能佔上風——子彈就是您下單的數量,除此之外多送了額外兩百發。」中年人得意洋洋地介紹道,貌似是對自己帶來的貨物充滿自信,口沫橫飛地強調加贈的福利,一雙眼笑瞇著有如新月。
「阿柴,驗貨。」陳龍鴻輕輕挑了下眉,波瀾不驚地交代身旁的二把手動作。
「是。」灰髮青年上前,拿起其中幾把槍細看,確認彈匣內空無一物接著朝空曠處扣下扳機,大致重複了幾次這樣的動作,他回到陳龍鴻身旁恭敬地稟報,「大哥,沒問題,確實是真貨。」
「好,把貨帶走……十分鐘後錢會到帳,老黃,合作愉快。」年輕的首領點點頭,隨後露出銳利的眼神緊盯著中年男子,「你這趟該不會也替雲野幫帶了伴手吧?」
「唉、不好說,陳大哥,我畢竟是生意人——這一帶是雲野的地頭,不能不打點的。」貌不驚人的男子只是笑容滿面地聳聳肩,靦腆地說;龍炎幫近期好不容易將地盤擴及到港區一帶,但碼頭所在的江東區仍在雲野幫的掌控中,要不是每次的交易都能從中抽點油水、他們可不會放任其他幫派就這麼在自己地盤上來去自如。
「哼,你倒是老實……下次見。」陳龍鴻率人帶著行李箱離開了貨櫃,先差遣小弟們將東西送回根據地,自己不怎麼急著走,便沿著堤防閒庭信步;從這裡遠眺摩天輪跟東京大橋的風景,視野開闊、一覽無遺。
除了工作之外他是不怎麼來台場的,除非家裡的嬌妻嚷著要來逛街,因為上次來時他說想坐摩天輪,陳龍鴻也難得陪著對方坐了一次。
想起那人開朗明亮的笑容,即便是這種滿是陰霾的天氣也讓他感到內心一陣暖意。
三兩滴雨點打在柏油地上,成了深色的印痕,沒兩下便急速加劇、成了一場嘩嘩的雨。
一把傘趕在他被雨水浸濕之前打開,悄然無聲地在頂上為他遮雨,陳龍鴻不用回頭都知道是和川裕彥在他身後——這是阿柴的本名,只不過自己很久沒這麼叫他了。
「我想安靜待一會,你回車上等。」他回頭看了一眼輝髮青年、這麼吩咐道,「傘帶走。」
怎麼這麼傻呢,為了幫他撐傘結果讓自己都濕透了。
「是,大哥。」和川裕彥沒說半句多餘的話,只是一臉平然地往後退了幾步,這才撐著傘往車子的方向走。
陳龍鴻在堤防邊坐下,繼續思考著,雨點打在身上冷冰冰的,但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。
他是知道原因的,和川裕彥為何對自己如此忠誠——因為自己曾經救過他一命。在黑道的世界裡,這樣的恩義足以讓人捨身相報可謂再正常不過了。
和川裕彥忠誠、聰明、手腳俐落,幫了陳龍鴻不少忙,說實話他很是滿意。
可是……這樣真的好嗎?
他有時會如此疑惑,畢竟對方曾經是個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,卻因為自己的緣故墮入這黑暗之中。
小弟們跟著自己混,真的好嗎?
身為異邦人的自己在這陌生的土地上紮根,真的好嗎?
但唯有一事,他是沒有半點猶疑的。
跟佐久間次太郎,他的妻相遇、結緣一事,無論好壞他都會堅定不移。
當遠方的大橋亮起燈火,陳龍鴻才意識到已經過了好一會,是該折返的時候了。一身濕的他回到車內,駕駛座上的和川裕彥遞上準備好的毛巾,清了清喉嚨開口提議。
「現在回去可能趕不及替嫂子做飯,為了不讓他餓著,大哥我們是不是帶點吃食回去?」
「嗯,就這麼辦。反正順路,去新宿那間料亭。」果斷地採用了手下的提議,陳龍鴻將擦過頭臉身體的毛巾往後座一丟,黑色豐田像是呼應著他的話語一般動了起來,倒車、迴轉,輕快地朝向新宿的方向駛去。
和川裕彥熟門熟路地將車子開到歌舞伎町一間日式料亭門前,陳龍鴻下車去取已經電話預約好的餐點,不料店中卻傳來了有人正在糾纏不休的聲音,進門一看、一個喝醉的混混似乎正在跟老闆娘爭執些什麼,死賴在櫃檯不走。一見陳龍鴻進來,老闆娘便將求救的目光投了過來,陳龍鴻自然地上前、拉開了混混抓在老闆娘衣袖上的手。
「不好意思,我來拿餐點——這位小哥有什麼事嗎?老闆娘很忙,你最好給我滾遠一點。」他示意老闆娘去把外帶的餐點拿出來,一邊瞪著混混威嚇,畢竟在別人的店裡起爭執不大好,如果對方識相的話勉強還可以放他一條活路。
敢在我的地盤上找事,簡直就是不想活了。陳龍鴻仔細端詳著對方的臉,感覺沒什麼印象,應該是從外地過來的無賴。
「你誰?這女人店裡的烤鯖魚刺太多了,我只是要求一個正當的賠償!難道你想幫她出頭嗎?」醉眼朦朧的混混貌似是看不清眼前人的長相了,一把將抓著自己的陳龍鴻推開、兀自忿忿不平地無理取鬧。
「是又怎樣。」話才說完他便一拳灌進對方的下腹,堅硬的金屬戒指彷彿要嵌進身體一般無情地推進,只不過一下便讓混混抱著肚子跪倒在地。
「大哥,我停好車了。」和川裕彥走進店內,看見現場情況只是動了動眉毛,「發生什麼事了嗎?」
「沒什麼,你把他丟出去店外,放在店裡太難看了。」陳龍鴻調整手上的戒指,一副沒事的樣子,說時遲那時快、和川裕彥突然臉色一變撲了過來,意識到這點的陳龍鴻本能地往旁邊一讓,感覺臂上被淺淺的劃開一道傷口;凶器落在地上鏗鏘作響,回頭看去,和川裕彥已經將混混制服繳械,提著外帶餐盒的老闆娘驚叫一聲、看著陳龍鴻的眼神很是驚恐。
「阿柴,拖去店外處理,別打死就好。」陳龍鴻摸摸傷口,小傷而已,反而是衣服破了更讓人心疼;他伸手接過外帶餐盒,拿上車鑰匙交代兩句就離開了料亭,「還有回來快點,不要讓餐冷了。」
在車上等了十分鐘左右,和川裕彥回來了。雖然衣服有點凌亂,但身上的血跡顯然是別人的。
「抱歉讓大哥久等了,我們快點回去找嫂子吧。」先是鄭重地向陳龍鴻道歉,和川裕彥這才發動汽車往居處駛去。
在得到應允後和川裕彥徑直上了四樓休息、不打擾兄嫂團聚;陳龍鴻則是提著餐盒放輕了進門的腳步,正想著屋內怎麼沒亮光,來到客廳點亮燈光、發現他的美人兒就在這裡,伏在兩人的寵物白獅.白寶石身上酣睡,均勻沉穩的呼吸聲在室內輕輕迴響,陳龍鴻將手中的東西放下,傾身看著嬌妻的睡顏,一時間都捨不得叫醒對方了。
反倒是警覺的白寶石先睜開了眼,一對豎立的尖細獸瞳跟陳龍鴻對上視線;似乎是感受到身上的重量跟呼吸,為了不驚擾主人的睡眠、牠乖巧地沒有動彈。
真是好孩子。陳龍鴻這麼想著,伸手整理那人額上散落的青色瀏海,只不過這麼一碰就戳破了美夢的泡沫,佐久間緩緩甦醒、先是看見他的臉孔,隨後立刻注意到他臂上破開的衣料。
「你又跟人打架了?還這麼晚回來——」意識到這一點,佐久間眉頭緊蹙,美麗的面容染上紅暈,聲音裡飽含怒意,「我不理你了!龍鴻都不聽話,白寶石都比你乖多了!」
「怎麼可以拿我跟畜生比呢……」聽見妻子的譬喻,陳龍鴻有些無奈地回應,他知道對方並不喜歡自己做這份工作,卻也無計可施,「次太郎別這樣,你不想吃晚餐嗎?我特地買給你的。」
黑道世家出身的他只知道這種生存方式,也只會這種生存方式,陳龍鴻從未考慮過要脫離這份天職。
這是深愛佐久間的他唯一無法為愛妥協的事情。
「不要,我不要吃龍鴻買回來的東西了!」佐久間別過頭,明顯是在賭氣,空空如也的肚子卻不爭氣地發出了響亮的抗議,害他一張俏臉漲得更是紅豔。
「真的嗎?」見有機可乘,陳龍鴻更是放軟了態度趁勝追擊,幽幽地嘆了口氣,「我是因為去買晚餐才受傷的,次太郎不吃的話,我可要傷心難過啦。」
「唔……不是你去找對方的碴嗎?」面對這內外交逼的狀況,佐久間盯著陳龍鴻可憐兮兮的模樣,似乎還有些半信半疑。
「保證不是,我是看老闆娘被糾纏很困擾,所以才出手幫忙的。」陳龍鴻輕咳一聲,事實也確實如此,他只是省略了很多前情。
「好吧,那我就吃。」總算被對方給攻陷,佐久間鬆了口,伸手撫上陳龍鴻的傷處慰問,顯然對此也十分關心,「傷口還痛嗎?有沒有上藥?」
「沒事,小傷而已;阿柴幫我處理過了。」見計謀得逞、陳龍鴻只是哈哈一笑,漫不在乎地將自家嬌妻擁入懷中。
「龍鴻,我不希望你再做那些危險的事了。」佐久間乖順地伏在那人胸口,抬頭仰望著丈夫柔聲說道,一對水潤的杏桃眸子直勾勾地與陳龍鴻對視,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,「我會很擔心的。」
「老婆別怕,我這不是沒事嗎?明天放晴了陪你去逛街,今天的事就原諒我吧。」陳龍鴻的手臂收攏了些,將不安的愛人緊擁入懷,他的鼻頭親暱地抵上對方微涼的鼻尖,溫熱的吐息混成一團、交織著彼此的氣味。
他們相擁親吻、唇舌交纏,火熱的身軀緊貼,幾乎要忘了原本共進晚餐的目的。
外頭傾洩的雨聲彷彿要將世界淹沒,身在黑暗之中的人們朝不保夕、沒人能預知明天的事,亦不知自己餘命幾何。
但是啊,但是。陳龍鴻心中非常清楚,只要有佐久間次太郎在,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晴天,他就是他的光明;只要對方仍在他身邊露出笑靨,這份光亮便足以照亮他往後的人生。
到點之後,貨櫃門口已經有幾名身著西裝的黑衣人跟一個穿著POLO衫的中年男子正在等候;一名黑髮青年打開車門走了出來,黑衣人們見狀整齊劃一地彎腰鞠躬、出聲問好。
「老大,辛苦您來這一趟!」
仔細看他身上的西裝質料確實比在場眾人高級了不只一個檔次,敞開的襯衫領口沒有規矩地繫上領帶、反而是在頸上掛了條金鍊子,耳環與手上的戒指金光燦燦、肆無忌憚的張揚,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屈居人下。即便年齡不到三十,但周遭人的敬畏顯然並非作偽。
他名叫陳龍鴻,是龍炎幫的現任當主。
「大哥,車子停好了。」車子熄火,另一名身材挺拔的灰髮青年從駕駛座上下來,
「好,阿柴我們開始驗貨——把貨櫃打開。」陳龍鴻點點頭,朝向現場唯一衣著不同的中年男子看去,示意對方動手;後者打開貨櫃之後領著眾人走進櫛比鱗次的木箱間,從角落翻找出一個行李箱,在陳龍鴻面前開啟、裡頭全是漆黑的槍械與整齊排列的子彈,黑衣人們對此無不眼睛一亮。
「這次來的可有不少好貨,四十二把M1911半自動手槍,輕便、安全,非常適合平時攜帶,送禮自用兩相宜;還有三把80式衝鋒手槍,集團火拼時只要有了這樣寶貝,包準能佔上風——子彈就是您下單的數量,除此之外多送了額外兩百發。」中年人得意洋洋地介紹道,貌似是對自己帶來的貨物充滿自信,口沫橫飛地強調加贈的福利,一雙眼笑瞇著有如新月。
「阿柴,驗貨。」陳龍鴻輕輕挑了下眉,波瀾不驚地交代身旁的二把手動作。
「是。」灰髮青年上前,拿起其中幾把槍細看,確認彈匣內空無一物接著朝空曠處扣下扳機,大致重複了幾次這樣的動作,他回到陳龍鴻身旁恭敬地稟報,「大哥,沒問題,確實是真貨。」
「好,把貨帶走……十分鐘後錢會到帳,老黃,合作愉快。」年輕的首領點點頭,隨後露出銳利的眼神緊盯著中年男子,「你這趟該不會也替雲野幫帶了伴手吧?」
「唉、不好說,陳大哥,我畢竟是生意人——這一帶是雲野的地頭,不能不打點的。」貌不驚人的男子只是笑容滿面地聳聳肩,靦腆地說;龍炎幫近期好不容易將地盤擴及到港區一帶,但碼頭所在的江東區仍在雲野幫的掌控中,要不是每次的交易都能從中抽點油水、他們可不會放任其他幫派就這麼在自己地盤上來去自如。
「哼,你倒是老實……下次見。」陳龍鴻率人帶著行李箱離開了貨櫃,先差遣小弟們將東西送回根據地,自己不怎麼急著走,便沿著堤防閒庭信步;從這裡遠眺摩天輪跟東京大橋的風景,視野開闊、一覽無遺。
除了工作之外他是不怎麼來台場的,除非家裡的嬌妻嚷著要來逛街,因為上次來時他說想坐摩天輪,陳龍鴻也難得陪著對方坐了一次。
想起那人開朗明亮的笑容,即便是這種滿是陰霾的天氣也讓他感到內心一陣暖意。
三兩滴雨點打在柏油地上,成了深色的印痕,沒兩下便急速加劇、成了一場嘩嘩的雨。
一把傘趕在他被雨水浸濕之前打開,悄然無聲地在頂上為他遮雨,陳龍鴻不用回頭都知道是和川裕彥在他身後——這是阿柴的本名,只不過自己很久沒這麼叫他了。
「我想安靜待一會,你回車上等。」他回頭看了一眼輝髮青年、這麼吩咐道,「傘帶走。」
怎麼這麼傻呢,為了幫他撐傘結果讓自己都濕透了。
「是,大哥。」和川裕彥沒說半句多餘的話,只是一臉平然地往後退了幾步,這才撐著傘往車子的方向走。
陳龍鴻在堤防邊坐下,繼續思考著,雨點打在身上冷冰冰的,但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。
他是知道原因的,和川裕彥為何對自己如此忠誠——因為自己曾經救過他一命。在黑道的世界裡,這樣的恩義足以讓人捨身相報可謂再正常不過了。
和川裕彥忠誠、聰明、手腳俐落,幫了陳龍鴻不少忙,說實話他很是滿意。
可是……這樣真的好嗎?
他有時會如此疑惑,畢竟對方曾經是個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,卻因為自己的緣故墮入這黑暗之中。
小弟們跟著自己混,真的好嗎?
身為異邦人的自己在這陌生的土地上紮根,真的好嗎?
但唯有一事,他是沒有半點猶疑的。
跟佐久間次太郎,他的妻相遇、結緣一事,無論好壞他都會堅定不移。
當遠方的大橋亮起燈火,陳龍鴻才意識到已經過了好一會,是該折返的時候了。一身濕的他回到車內,駕駛座上的和川裕彥遞上準備好的毛巾,清了清喉嚨開口提議。
「現在回去可能趕不及替嫂子做飯,為了不讓他餓著,大哥我們是不是帶點吃食回去?」
「嗯,就這麼辦。反正順路,去新宿那間料亭。」果斷地採用了手下的提議,陳龍鴻將擦過頭臉身體的毛巾往後座一丟,黑色豐田像是呼應著他的話語一般動了起來,倒車、迴轉,輕快地朝向新宿的方向駛去。
和川裕彥熟門熟路地將車子開到歌舞伎町一間日式料亭門前,陳龍鴻下車去取已經電話預約好的餐點,不料店中卻傳來了有人正在糾纏不休的聲音,進門一看、一個喝醉的混混似乎正在跟老闆娘爭執些什麼,死賴在櫃檯不走。一見陳龍鴻進來,老闆娘便將求救的目光投了過來,陳龍鴻自然地上前、拉開了混混抓在老闆娘衣袖上的手。
「不好意思,我來拿餐點——這位小哥有什麼事嗎?老闆娘很忙,你最好給我滾遠一點。」他示意老闆娘去把外帶的餐點拿出來,一邊瞪著混混威嚇,畢竟在別人的店裡起爭執不大好,如果對方識相的話勉強還可以放他一條活路。
敢在我的地盤上找事,簡直就是不想活了。陳龍鴻仔細端詳著對方的臉,感覺沒什麼印象,應該是從外地過來的無賴。
「你誰?這女人店裡的烤鯖魚刺太多了,我只是要求一個正當的賠償!難道你想幫她出頭嗎?」醉眼朦朧的混混貌似是看不清眼前人的長相了,一把將抓著自己的陳龍鴻推開、兀自忿忿不平地無理取鬧。
「是又怎樣。」話才說完他便一拳灌進對方的下腹,堅硬的金屬戒指彷彿要嵌進身體一般無情地推進,只不過一下便讓混混抱著肚子跪倒在地。
「大哥,我停好車了。」和川裕彥走進店內,看見現場情況只是動了動眉毛,「發生什麼事了嗎?」
「沒什麼,你把他丟出去店外,放在店裡太難看了。」陳龍鴻調整手上的戒指,一副沒事的樣子,說時遲那時快、和川裕彥突然臉色一變撲了過來,意識到這點的陳龍鴻本能地往旁邊一讓,感覺臂上被淺淺的劃開一道傷口;凶器落在地上鏗鏘作響,回頭看去,和川裕彥已經將混混制服繳械,提著外帶餐盒的老闆娘驚叫一聲、看著陳龍鴻的眼神很是驚恐。
「阿柴,拖去店外處理,別打死就好。」陳龍鴻摸摸傷口,小傷而已,反而是衣服破了更讓人心疼;他伸手接過外帶餐盒,拿上車鑰匙交代兩句就離開了料亭,「還有回來快點,不要讓餐冷了。」
在車上等了十分鐘左右,和川裕彥回來了。雖然衣服有點凌亂,但身上的血跡顯然是別人的。
「抱歉讓大哥久等了,我們快點回去找嫂子吧。」先是鄭重地向陳龍鴻道歉,和川裕彥這才發動汽車往居處駛去。
在得到應允後和川裕彥徑直上了四樓休息、不打擾兄嫂團聚;陳龍鴻則是提著餐盒放輕了進門的腳步,正想著屋內怎麼沒亮光,來到客廳點亮燈光、發現他的美人兒就在這裡,伏在兩人的寵物白獅.白寶石身上酣睡,均勻沉穩的呼吸聲在室內輕輕迴響,陳龍鴻將手中的東西放下,傾身看著嬌妻的睡顏,一時間都捨不得叫醒對方了。
反倒是警覺的白寶石先睜開了眼,一對豎立的尖細獸瞳跟陳龍鴻對上視線;似乎是感受到身上的重量跟呼吸,為了不驚擾主人的睡眠、牠乖巧地沒有動彈。
真是好孩子。陳龍鴻這麼想著,伸手整理那人額上散落的青色瀏海,只不過這麼一碰就戳破了美夢的泡沫,佐久間緩緩甦醒、先是看見他的臉孔,隨後立刻注意到他臂上破開的衣料。
「你又跟人打架了?還這麼晚回來——」意識到這一點,佐久間眉頭緊蹙,美麗的面容染上紅暈,聲音裡飽含怒意,「我不理你了!龍鴻都不聽話,白寶石都比你乖多了!」
「怎麼可以拿我跟畜生比呢……」聽見妻子的譬喻,陳龍鴻有些無奈地回應,他知道對方並不喜歡自己做這份工作,卻也無計可施,「次太郎別這樣,你不想吃晚餐嗎?我特地買給你的。」
黑道世家出身的他只知道這種生存方式,也只會這種生存方式,陳龍鴻從未考慮過要脫離這份天職。
這是深愛佐久間的他唯一無法為愛妥協的事情。
「不要,我不要吃龍鴻買回來的東西了!」佐久間別過頭,明顯是在賭氣,空空如也的肚子卻不爭氣地發出了響亮的抗議,害他一張俏臉漲得更是紅豔。
「真的嗎?」見有機可乘,陳龍鴻更是放軟了態度趁勝追擊,幽幽地嘆了口氣,「我是因為去買晚餐才受傷的,次太郎不吃的話,我可要傷心難過啦。」
「唔……不是你去找對方的碴嗎?」面對這內外交逼的狀況,佐久間盯著陳龍鴻可憐兮兮的模樣,似乎還有些半信半疑。
「保證不是,我是看老闆娘被糾纏很困擾,所以才出手幫忙的。」陳龍鴻輕咳一聲,事實也確實如此,他只是省略了很多前情。
「好吧,那我就吃。」總算被對方給攻陷,佐久間鬆了口,伸手撫上陳龍鴻的傷處慰問,顯然對此也十分關心,「傷口還痛嗎?有沒有上藥?」
「沒事,小傷而已;阿柴幫我處理過了。」見計謀得逞、陳龍鴻只是哈哈一笑,漫不在乎地將自家嬌妻擁入懷中。
「龍鴻,我不希望你再做那些危險的事了。」佐久間乖順地伏在那人胸口,抬頭仰望著丈夫柔聲說道,一對水潤的杏桃眸子直勾勾地與陳龍鴻對視,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,「我會很擔心的。」
「老婆別怕,我這不是沒事嗎?明天放晴了陪你去逛街,今天的事就原諒我吧。」陳龍鴻的手臂收攏了些,將不安的愛人緊擁入懷,他的鼻頭親暱地抵上對方微涼的鼻尖,溫熱的吐息混成一團、交織著彼此的氣味。
他們相擁親吻、唇舌交纏,火熱的身軀緊貼,幾乎要忘了原本共進晚餐的目的。
外頭傾洩的雨聲彷彿要將世界淹沒,身在黑暗之中的人們朝不保夕、沒人能預知明天的事,亦不知自己餘命幾何。
但是啊,但是。陳龍鴻心中非常清楚,只要有佐久間次太郎在,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晴天,他就是他的光明;只要對方仍在他身邊露出笑靨,這份光亮便足以照亮他往後的人生。